想起學校裏最近流傳的那個消息，許西洲猶豫了下，道：

“天黑了，你一個人在這裏不安全，要我送你回家嗎？”

林綰不吭聲，回家？她哪裏有什麽家……

許西洲見她不說話，勸道：“不管發生了什麽事，你這樣坐著也不是辦法，天黑了，外面不安全，你家在哪兒，我先送你回去好嗎？”

林綰嘆了口氣，不錯，既然白哈哈已經丟了，自己光這樣躲著也不是事，得趕緊回去跟顧瑀說一聲，依那人的本事，說不定還有找回白哈哈的可能，而且如果他真的要懲罰自己，那自己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。

想著，她頭暈腦脹的站起來就走，走了幾步才想起來許西洲，轉身道：

“我家不遠，自己回去就行，謝謝你了。”

許西洲怔怔的看著夜色中的人影走遠，蹙了蹙眉，半響，也上車離去了。

回到別墅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，林綰艱難的穿過花園，一步一步挪進客廳，一眼便看見了顧瑀。

顧瑀似乎剛沐浴完畢，頭發還濕著，就那樣穿著家居服倚坐在沙發上，一邊喝茶，一邊看時政新聞。

電視的音量不大，林綰刻意放輕了腳步，自以為腳步聲完美的被遮住了。

但顧瑀是何等人，早在她還沒進別墅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人回來了，只是等了半天，也沒聽見後續動靜。

不由得轉頭，望向門口，正正對上林綰恐懼夾雜著糾結的視線。

女生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濕了，上面沾著大片的汙垢和草屑，小臉上汗涔涔的，濕發淩亂的一綹一綹貼在臉上，眼睛紅腫躲閃，看上去有些狼狽，顧瑀不由得瞇了瞇眼。

林綰被他幽深的眸子一瞥，登時被驚嚇了的青蛙一樣顫了一下，咬了咬唇，慢吞吞的走到顧瑀面前。

顧瑀面無表情的看著一臉視死如歸樣的林綰。

林綰深吸了一口氣，艱難道：

“教授，對不起，白哈哈丟……丟了……”

顧瑀揚了揚眉。

話一出口，林綰已經豁出去了，猛地低頭快速保證道：

“您，您不要生氣，我明天就去印尋人……不，尋狗啟事，我，我一定會把它找回來的，您相信我！”

顧瑀端起茶杯，面無表情的喝了一口，又“咚”的一聲放在了桌上。

林綰嚇得一哆嗦，後退了一小步。

“既然把它弄丟了，你還回來做什麽？”

林綰一聽話音，不祥的預感似乎馬上就要成真了，嚇得一哆嗦，顫顫巍巍的撲過去，撲到一半，在顧瑀冷冽的眼神中站住，哀求：

“教授，我，我知道錯了，我一定會把白哈哈找回來的，求求您了，不要趕我走……”

顧瑀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，往後靠在了沙發上：

“連一條狗都看不住，留在這裏還有什麽用，去收拾收拾東西，現在就走。”

林綰從頭涼到腳，忙央求道：

“教授，我要是走了，您這別墅這麽大，以後誰來打掃衛生啊？”

顧瑀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轉著遙控器：“鐘點工多得是，就不用你操心了。”

林綰咽了口唾沫，飛快道：“這樣不好，我前幾天看新聞，有一個鐘點工偷了主人的錢跑了，還……還放火燒了房子，所以……所以還是我安全呀，畢竟是知根知底的。”

顧瑀站起身，看了看手表，不為所動：“收拾東西去，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。”

這是鐵了心要趕自己走？

林綰一下子慌了，求生的本能被激發，顫聲道：

“教授，您……您不能這樣，我現在還是你名義上的妻子，您要是把我趕走，我露宿街頭出了什麽事，法院可以以家暴的罪名對你提起公訴……”

顧瑀上樓的腳步頓住了，他轉過身，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林綰，面上什麽表情也沒有。

半響，面上露出一抹輕笑：“還有點法學基礎。”

林綰訕訕的囁嚅了一下，道：

“教授，只要您再收留我一段時間，到時我有了去處，絕對不再糾纏您，一定聽您吩咐隨時在離婚協議上簽字，什麽都聽您的！”

說著，放緩了聲音，努力眨巴出一點淚意，道：

“教授，我，我現在身上一分錢也沒有，您要是趕我走，我會餓死在外邊的。”

顧瑀面上毫無波瀾：“一個月。”

林綰一楞，半響，艱難的點頭：“好……一個月就……一個月，到時我會搬出去的。”

顧瑀轉身：“不僅要做家務，還要照顧白哈哈。”

林綰：“？”

那孬狗子不是都丟了嗎？

“啪”，二樓的房門閉上了。

林綰一頭霧水的轉頭，楞住了————

身後，白哈哈的房間門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，一個雪白的狗子正龍盤虎踞的蹲在門口，似是剛睡醒的樣子，雙目無神的看了過來。

顧瑀！

林綰瞪著顧瑀的房門暗暗磨了磨後槽牙，知道自己被人耍了，一時咽不下這口郁氣，惡向膽邊生，怒氣沖沖的走到白哈哈面前。

白哈哈一雙帶著睡意的死魚眼無神的看向林綰，半響，張嘴，打了個大大的呵欠。

日！有恃無恐啊這是！

這孬狗子根本沒有一點放自己鴿子的愧疚和自覺！

一人一狗對視半響，林綰落敗，垂頭喪氣的轉身，算了，好女不跟狗鬥，忍了這一回吧。

……主要是，也惹不起啊。

第二天一早，林綰連早飯都來不及吃，就匆匆出門了。

來到跟人約定的商業街路口，那管事的男的跟他們幾個兼職人員簡單介紹了註意事項，又分派了不同的街道後，眾人就各拿著一摞牛皮紙包著的厚厚傳單散開了。

林綰站在路邊的垃圾桶邊，將裹住傳單的牛皮紙拆掉扔了，開始好奇的瀏覽手裏花花綠綠的傳單。

傳單只有A4紙大小，紙張挺括，字跡清晰，算是一張合格的傳單，只是一眼看過去，最上邊幾行碩大的字一下子戳到眼底，讓人差點噴血：

“痔在必除，免除後‘股’之憂！”

“技術才是硬道理，做男人‘挺’好！”

“關註‘男’言之隱，呵護男性健康！”

“選擇一次，性~福一生，真誠為您，盡在A市XX男科醫院！”

足足過了三分鐘，林綰才黑著臉反應過來自己這是找了個什麽雞兒的兼職，難怪剛才那管事的反覆跟他們強調這傳單的受眾是男性……

林綰現在真想一頭撞死在墻上，這要是被人知道她一個堂堂A大的大學生，大周末的出來發這種小廣告，以後真是沒臉見人了。

四處看了看，正好旁邊有一家超市，她忙進去買了一個口罩帶上。

周六的早晨，大概人們都還在睡懶覺，所以街道上人不多，過了九點後，才突然擁擠起來。

林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邊走，一邊尋找受眾。

四十歲以上的，禿頂的，看上去就腎虛的，一臉猥瑣有氣無力的……她暗暗念叨管事的給他們普及如何快速發傳單的小訣竅。

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從對面走過來，啤酒肚一顫一顫的，面容浮腫無神，是目標人物無疑了。

林綰忙強撐著一臉扭曲的笑意走過去，一手把傳單遞給他，一邊按照要求念臺詞：

“關註‘男’言之隱，呵護男性健康！先生，看看這個吧，有需要可以打我們的電話的。”

那大叔一楞，接了過去，隨意瀏覽了一下，面色一青，慌忙將傳單塞進口袋，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的快速走了。

真是的，都四五十歲的人了，有什麽好害羞的……

不過，總算發出了今天的第一張傳單，林綰長長松了口氣。

中午的時候，林綰在旁邊一家快餐店隨意吃了點東西，休息了一會兒，就又上工了。

這一下一直忙到下午六七點鐘才收工，天已經完全黑了，無數的燈光亮起，照的A市繁華的市中心一片璀璨。

林綰早餓的饑腸轆轆眼神發飄，忙在路邊買了幾個包子，一邊啃著一邊坐上了公交車。

下車的時候路過一家超市，想起昨天答應白哈哈的肉骨頭，任命的嘆了口氣，在冷櫃裏翻翻撿撿半天，挑了幾跟還算飽滿的筒骨付了賬。

回到家時，別墅裏一片靜悄悄的，聽到門響，一團白影兇神惡煞的撲了上來，林綰早有預料，隨手拿出一根筒骨扔出去，白哈哈在半空中靈活的一扭腰，追著大骨頭去了。

林綰把剩下的骨頭用袋子裝好放在冰箱裏，就在沙發上癱坐了下來，她今天站了一天，此刻早已經累得有氣無力了，不過迷瞪了一會兒想起自己的職責，忙強忍著困意，站起身來開始拖地。

直到拖完也沒見著顧瑀，林綰也沒精力多想，隨意洗了個澡，就一頭栽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，她睡得太快了，以至於連鬧鈴都忘了定。

第二天早上七點，顧瑀熬了大半夜剛睡下沒多久，便被一聲慘叫驚醒，他皺著眉頭坐起身。

一樓大廳，林綰慌裏慌張的一邊往外跑，一邊壓低聲音跟人打電話：

“對不起對不起，我睡過頭了……嗯嗯，你放心，我馬上就到……絕對不會耽誤太久的，我保證！”

其實，這座別墅的隔音設施絕佳，但沒辦法，顧瑀的聽覺實在太靈敏了，所以即使林綰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，還是吵醒了他。

沒多久，別墅裏徹底安靜了下來，顧瑀本來就不需要怎麽睡覺，現在醒了，也就不打算睡了，便泡了一杯茶去書房上網了。

今天是兼職的最後一天，為了這二百四十塊錢，林綰也是拼了，今天的她發傳單時已經不怎麽挑人了，基本上只要是個男的就發，半天下來，越來越熟練，所剩無幾的一點羞恥心都磨沒有了。

下午的天有些熱，更何況林綰還帶著口罩，更熱了，整個人被曬得蔫嗒嗒的。

遠處，一對夫妻模樣的中年男女並肩走來，男人的腦門上隱約閃著光，是個禿頂。

林綰頭暈眼花的攔了上去，遞上傳單，面無表情的用公式化的口吻念道：

“選擇一次，性~福一生，先生，看看這個吧，有需要可以打我們的電話。”

她已經徹底丟掉了思想包袱，這一句臺詞讀的流暢至極。

那大叔一楞，漲紅了臉半天沒說話。

林綰以為他不好意思，出於一點小小的責任感，湊過去小聲道：

“沒關系，我們醫院是很專業的專門醫院，對顧客的所有情況都守口如瓶，你絕對可以放心！”

大叔還大聲咳嗽起來，似乎尷尬的要原地爆炸了。

嘖，林綰有些不耐煩了，擡頭瞪他，只是一擡頭先把她自己給嚇著了，眼前的大叔怎麽看怎麽眼熟，不是英美文學課的口水達人地中海教授是誰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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